两年多没回延安,这次重走了吴起、志丹和宝塔区等地,所见所闻令人欣喜,也引发了一些思考。
宝塔区的启示
在宝塔区,印象最深的是城区的清爽整洁。大街小巷的地面几乎没看到一团废纸,一个烟头,一片痰污。这样的景象,在国内一些城市是罕见的。就拿美国的纽约来讲,曼哈顿的贫民区到了夜晚,街边简直是狗粪与垃圾的天下。日本的名古屋,听起来不错,火车站附近的公众场所也是废弃物随处可见。巴黎原本印象还好,但前两年再去一看,旅游景点的废弃物也是随处可见。可见革命圣地延安宝塔区的这个变化非同小可。更令人惊异的是,街面上明显干净了,却看不到许多清扫者与监督维护者的身影。人们自觉维护着清洁,连那些以往污水出门即泼的餐馆商家,也都把自家门口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何以至此?我没有作专门调查,但凭经验推断,一定是有一套严格的制度在起作用,才使得同样是满大街的人流,却没有人随意投掷废弃物。
在不少人看来,管理好城市卫生,原本是一件简单易办的事情,至少比发展城市经济和搞好其他方面的社会管理要容易得多。其实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有钱盖一座大楼、修一条马路、建一座广场不难,而真正要长期管理好维护好一座城市的环境卫生,可是不易。为什么呢?因为卫生面貌所折射的是一个地方党委政府的全面工作水平,反映的是各级各部门干部的责任心与精神面貌,最终体现出的是一方群众的文明素质。
在这里,更令人欣喜的是,城市环境卫生的改观也带动了乡村。前些年我到陕北一些农村,站在村坡往上一望,各家各户的生活垃圾,都是随手往坡下倾倒。这回到宝塔区川口乡川口村去看望乡亲,却发现村容村貌焕然一新。村里多年的垃圾清除了,各家的院子里外都清扫得干干净净。积弊本难除,何以能做到这一步。问起来,真正是“干部带了头,群众有劲头”,再加上一套行之有效、赏罚严明的制度,就形成了眼下的良性循环。面对老百姓的赞誉,区委书记祁玉江深有感触地说:“管好城市卫生,的确不需要多高的水平,关键是要有一份责任心,各级干部要认真作为。”我相信他讲的是心里话。其实有了祁玉江深夜上街拣垃圾的精神,我们还愁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宝塔区卫生状况的改观,应当给人以更广泛、更深刻的启示。
吴起、志丹见闻
《到吴起镇》是著名的《长征组歌》中脍炙人口的一曲,许多人都会唱。
如今来到吴起,耳边就响起了《到吴起镇》起首的两句歌词:“锣鼓响来秧歌儿起呀,秧歌儿起来长城喜……”看到吴起、志丹两县山绿水清的新貌,深深感到了红军长征胜利般的喜悦。陕北各县半个世纪以来为了摆脱贫困的奋斗历程,也像是一次伟大的长征,如今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真应当敲锣打鼓来庆贺!
退耕还林的优惠政策和石油资源的有序开发,给吴起和志丹两县经济社会插上了有力的翅膀。当我漫步吴起县里的雄伟大桥和志丹县城宽阔的迎宾大道,看着那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安居工程,特别是看到为教师和搬迁农民盖的小区新居,心中不禁想到了人民英雄刘志丹和那些“闹红”中牺牲的先烈。
几年没来了,要说变化,首先是交通变化太大了!
过去“志吴”是延安地区各县中落后偏远的代名词。一说要去志丹、吴起,人们就会皱眉头,那至少得四五天才能回来。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父亲那一辈到志丹、吴起(当时名为吴旗)修水利,由于没有公路,骑牲口翻山越岭一走就得十天半个月。以后有了简易公路,也要盘绕翻越几座大山,跑一整天才能到县城。可如今川川都通了宽阔的山区二级公路。由延安出发,逢山钻洞遇水过桥,两个多小时就能到达志丹县城。原先的深山小镇,如今成了充满现代气息的山区城市。
吴起的整个县城围绕着西南山坡上长征胜利纪念广场展开。沿河两岸,高楼林立,形成了几条宽阔的大街。无论从规模还是外貌看,都充满了现代化的气息。志丹则实行的是组团式结构。两县城里最引人注目的建筑是学校和体育文化设施。
富裕了的人们没有忘记革命先烈艰苦奋斗的传统。“红军长征的落脚点和抗日战争的出发点”——这是毛主席对陕北的评价。吴起、志丹和延安各县人民很懂得如何让历史的荣耀焕发出现实的光辉。作为延安人,我自豪地坚信革命圣地的明天会变得更加充满活力和魅力。
亲人重逢时刻
回到川口村,就回到了日夜思念的真正“老家”。这里曾经有我18岁的浪漫诗意的冲动与梦想,有洒下过我辛劳汗水的泥土与树木,有留下了苦涩而动人初恋和友谊故事的窑洞与河湾里的青春记忆,有一群朝夕相处同甘共苦的勤劳质朴的父老乡亲,有日夜为摆脱贫困而磕磕碰碰摸爬滚打在一起的那一班倔强痴情而心地善良的农民搭档……三十八年之后,当那个从这里走出去的青涩少年两鬓斑白地又处在这一切之中,当他脚步疲惫地漫步在新辟的陌生的村巷里,吐纳着那依旧清新如故的气息,就像是一条远游归来的鱼儿,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洄游到出发时的港湾……啊,一个老知青的家,五度春秋的记忆,一朝归来,顿时感到人们深情的眼波仍是那样的宽厚温暖,山野的微风依旧是那样的舒适清爽……
“我是陈治华,一队队长!”一个佝偻着身子安详坐在村道边上的瘦弱的老人,惊异地打量着归来的游子,浑浊的目光里突然掠过一丝欣喜的亮光。人们居然还能认得出那个青春远去的“少年”!我紧紧地握着那双早已干瘪了的劳动者的大手仔细端详,努力想从那暴凸而松弛的筋骨中找到当年那个每顿要吃两人的饭,能干出三个人的农活的红脸壮汉。这时,几位热情的老婆婆闻讯围拢了来。
记忆的荧屏飞快地回闪,我也惊异自己的记忆清晰准确,竟然从那一张张布满沧桑沟壑般的脸上,辨认出了谁是当年那个一开口就会脸红、腼腆俊俏的新媳妇,谁又是劳动时好开玩笑的开朗大嫂。
人们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招来了更多的乡亲。年轻人和小孩子们惊异地瞪眼望着我这个陌生人,有的小声打听,这是从哪里来的?有人告诉他,是咱村当过支书的插队知青……
刚才还是晴朗的天空,突然之间哗啦啦地下起了雨。当我们冒雨赶到乡政府时,竟然见到陈治民、白凤喜、陈亮、曹要成几位仍然健在的老搭档。陈治民是我任村支书时的副手。他原本是支部书记,干了几年,因村里户族矛盾复杂,公社认为有些矛盾不可调和,因此就选我这个插队的知青娃娃来当支书。而大我近二十岁的陈治民屈就副书记,又选单门独户的白凤喜担任副支书兼村主任(当时叫革委会主任)。陈治民心胸开阔,对我工作一直是真心支持配合,从未有过任何的刁难。而大我十多岁的老白虽不识字,但工作积极肯干很有经验和魄力,我们几个很快成了配合默契的好搭档。班子逐渐形成了合力,再加上老中青一班人的齐心协力,村里的工作搞得有声有色。
如今,班子中多数老人已经作古,健在的老搭档见面,时光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年。大家回忆起通宵达旦地在一起开会谋划大事小情的情形,仍然激动不已。那时夜里开会哪怕到天明,白天照样同村民一起出工干活。每个人都像是一部开足了马力的发动机,丝毫不知疲惫。看到他们几位身体尚好,就像看到亲人安康一样的高兴。说起村里的变化和进一步发展的设想,我们共同的体会是:当年我们连想都没敢想的城乡统筹发展蓝图,将建成真正消灭了城乡差别的新农村!分手的时候,他们挨个握着我的手,目光恳切地一再说,一定要经常回来看看。俺们这里是新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