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河北廊坊一高校女生在宿舍拿出网购的洗衣液，仔细一看却尴尬异常，引发室友嘲笑，因为她以为自己购买的是蓝月亮洗衣液，但包装上却赫然写着“蓝月壳”字样。事情经过多家媒体报道，迅速登上热搜榜单。
洗衣液商标上的一个字，为何会牵动千万人的神经？从围观网友举出众多奇葩例子便可见一斑。从最早的“康顺傅”到后来的“雷碧”“六个核弹”，到近几年大家比较熟知的“三只松鼠”被“山寨”成“三只狐狸”、“老坛酸菜”有个表兄叫“脑残酸菜”，甚至玩法越来越天马行空，玩绕口令似的“阿达迪斯、阿迪阿达斯”，秀文化水平的“察言观色”，修图高手“三叶狗”，发福版“乔丹”……
不能说“类似”，只能说完全以假乱真的“李鬼”品牌一直“鬼影重重”，即便购物平台从批发市场，变成了电商网购，它们却一直如影随形。
“蓝月壳”，只是再次点燃了大家议论的热情。
正品商标？“蓝月壳”商标为“驳回”及“申请中”
在“蓝月壳”的事件中，当媒体记者咨询商家是否是正品时，对方竟言之凿凿地回复“是蓝月壳正品，质量非常好的，不好用包退包换”。事情也因此变得有趣起来，“蓝月壳”难道真能算是一个正品商标？
记者查询到的结果并非如此。国家知识产权局商标局商标网显示，名称为“蓝月壳”的商标有两条记录，为不同的申请人所申请。申请人为“石家庄盛升日化有限公司”的商标最后状态为“驳回复审2019年03月08日”，商标状态图标为“申请被驳回、不予受理等，该商标已失效”。另一条申请人为“石家庄市美岚日化有限公司”的商标显示，正处于“申请收文结束”的状态，商标申请日期为2022年09月22日。
上游新闻（报料邮箱baoliaosy@163.com）记者又通过天眼查APP了解到，上述两家“蓝月壳”商标的申请企业之一的石家庄盛升日化有限公司成立于2015年，是一家以从事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制造业为主的企业。企业注册资本30万人民币，实缴资本30万人民币，其知识产权方面有商标信息8条。然而8条商标信息中仅3条状态为“已注册”，其余均为“异议中”“无效”等。其中除了“蓝月壳”，还出现了“蓝月星光”“超熊”“趈能”等疑似“傍名牌”的商标名称。
之后，上游新闻通过搜索关键字“蓝月壳”发现，在京东和淘宝两大电商平台上均无商标为“蓝月壳”的洗衣液售卖，而在另一家电商平台上，虽已无法搜索到“蓝月壳”商标的洗衣液，网站却给出了另一款洗衣液的销售链接，名为“篮月竞”。
在“篮月竞”洗衣液的商家首页标注有“正品洗衣液薰衣草大桶家庭装”“4桶共20斤”等宣传文字，其售价为18.9元，已售出1301件。记者通过天眼查APP及国家知识产权局商标局商标网查询发现该商标没有任何记录。
蓝月亮官方旗舰店一客服人员在回复媒体以消费者身份询问时表示，“蓝月壳”不是他们家的产品，他们没有单瓶2.5kg的瓶装洗衣液。但网上类似蓝月亮的产品，他们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建议消费者关注官方店铺。
上游新闻记者随后通过裁判文书网进行了查询，结果显示“蓝月亮”商标持有者广州蓝月亮实业有限公司涉及大量商标权侵权诉讼，但从内容上看，被起诉者大多数是直接假冒“蓝月亮”品牌进行销售的商家，而非“山寨”品牌。对此，蓝月亮相关工作人员在回复媒体采访时曾回应，公司已经采取法律手段，坚决保障消费者权益。
旧瓶新酒？一样的味道“李鬼”的配方
“蓝月壳”事件登上热搜后，一位媒体人士告诉记者，这个案例让他想起了2006年左右，自己刚刚入行时曾做过的一次采访。因为接到消费者反映，在某火车站附近的店铺中，买到了“康帅博”方便面。现场的采访让他大开眼界，“太白兔”“大白免”“旺子”“王仔”……相似的字体，难辨的包装，稍一疏忽便能被忽悠过去。当时，他搜集好证据通知工商部门进行了查处，将销售“山寨”商品的店面几乎一锅端。
2021年，几乎相同的一幕又出现在了昆明官渡区新广丰综合批发市场。央视财经频道以《“山寨”食品以假乱真，一天可卖上百箱》报道了此事，“益达”口香糖变“益得”口香糖，更有奥利奥、澳丽粤、奥克力等各种饼干让人眼花缭乱，一种品牌的零食甚至有三四种不同山寨品牌。执法人员对涉事经营户进行现场检查，对涉嫌侵犯知识产权的商品进行了扣押，同时按照相关规定立案调查处理。
这样的情况不只在食品和小商品领域。长沙市工商部门曾查处仿冒泸州老窖的酒类产品，正品“泸州老窖”被偷梁换柱成“泸洲老窖”“泸州古窖”等；知名体育用品商标“Kappa”也曾遇到过“Kobbo”，同样是两个背靠背的小人，只是盘腿而坐，多了一对天使的翅膀；至于大家熟悉的阿迪达斯、耐克等品牌，也有不少“脍炙人口”的“山寨”品牌。
这些“山寨”品牌几乎都没有逃过被查处、起诉甚至倒闭的命运，但似乎仍有类似的情况在不断地出现。国内某全国连锁超市采购负责人夏林（化名）介绍说，以日用品为例，一些市场占比高的大品牌花费了大量的财力进行宣传，并且因为市场表现好赢得了消费者的青睐。所以，另一些商家就动起了歪心思，仿冒、山寨一个商标，相当于白白借用了对方的口碑与宣传，成本低、收益高，这是他们进行山寨最大的动力。
平台监管？关键词、图片检测均有空子可钻
“蓝月壳”堂而皇之地销售，让很多消费者对平台产生了质疑，为什么这么假还能够上架？如今的商超、网购平台无论是规模、销量还是审核都远非小商品市场可比。那么，他们能否从平台层面进行阻断，不让“李鬼”招摇过市呢？
夏林介绍说，以大型连锁超市为例，商品进入时有专门的质检审核组，对商品的质检证明、商标注册情况进行严格的审核，如果商标处于过期或失效状况，那么肯定是不允许上架的。而超市自己的电商平台上架的产品均为上架产品，这一点知名品牌的超市几乎都是做得不错的。
但这样的审核并不适用于所有的超市。在一些小型的、私人的或者不规范的超市中，是没有这样的审核流程的，所以买到“山寨”甚至是假冒伪劣的产品是有可能的。
对于网络平台，似乎情况又有所不同。“审核上存在一定的难度。”国内某知名电商平台负责人告诉记者，平台对于“山寨”、假冒商品是有相应的审核机制，但这些“山寨”者却也有自己的方法进行规避。例如他们在商品上架时的文字描述中，一般是绝对不会出现“山寨”品牌名的文字描述的，取而代之的是“正品保障”之类的词语。甚至在商品图片处理上，都会很有讲究地在去山寨化的同时，留下他们所谓品牌的痕迹，躲避平台的核查。
以销售“蓝月壳”的商家为例，不仅商品文字描述中没有“蓝月壳”的字样，其在图片中巧妙地用“买一次用一年”的字样，挡住“壳”字。按照平台负责人介绍的逻辑，平台无法通过关键词第一时间发现，图片审核的难度也将增大。
如何维权？律师：涉嫌侵权、欺诈可主张惩罚性赔偿
买到“山寨”产品如何维权？
上游新闻记者采访到从事职业打假的邵先生。他表示，该情况应为误导消费，属于一种欺诈行为，应当可以主张“退一赔三”。维权的方向有两种，如果从行政处罚的角度来维权，按照属地原则，那么首先要找到销售者所在的地域，向当地的市场监管部门投诉。
另一种方式则是直接起诉生产者与销售者，甚至可以起诉电商平台。邵先生称，因为“蓝月壳”的包装和“蓝月亮”极其相似，甚至可以考虑起诉蓝月亮，由蓝月亮自己来维权证实“蓝月壳”侵权造成损失，这样对造假者打击力度更大。
重庆市九龙坡区消费者权益委员会秘书长陈涌表示，“山寨”品牌其质量如何暂且不论，其存在虚假宣传，误导消费的嫌疑。这种“山寨”品牌通常都比正规品牌便宜，配合包装、商标上的混淆，通常消费者很容易上当。而实际上，这样的所谓“品牌”商标，通常是无法注册成功的。消费者可以向行政机关进行举报，要求行政机关予以查处。
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五十六条的规定，对商品或者服务作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宣传的，法律、法规未作规定的，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或者其他有关行政部门责令改正，可以根据情节单处或者并处警告、没收违法所得、处以违法所得一倍以上十倍以下的罚款，没有违法所得的，处以五十万元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责令停业整顿、吊销营业执照。
陈涌说，也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来起诉维权，但他表示，就“蓝月壳”的情况商品销售的双方和“蓝月亮”正品生产者无关，所以应当无法用起诉蓝月亮的方式倒逼对方维权。要想达到这样的目的，只能通过社会公益机构出面提起公益性的诉讼，或者是通过媒体和舆论的力量，来督促对方（被“山寨”方——编者注）维权，并以此清理混淆视听的“山寨”品牌。
重庆市知识产权委员会委员、愙之律师事务所主任向兵表示，从知识产权的角度来说，蓝月亮在广告宣传上投入巨大，在行业内非常著名，在司法认定上认定其为驰名商标问题不大。如果有“山寨”品牌“碰瓷”，这是典型的侵权行为。这样的侵权行为是有收益的，如果金额足够大，可能会涉及到刑事责任。对消费者而言，买蓝月亮买到“蓝月壳”是一种欺诈行为，按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应给予消费者赔偿，且是惩罚性赔偿。
在实际操作中，这种“山寨”品牌“散而小”，企业和品牌寻找线索、组织和固定证据的过程是比较难的。他认为，从利于企业培养、优化营商环境的角度，应当对于这样的情况予以严惩。
上游新闻记者 彭光瑞 图片源自互联网
编辑 徐远哲
责编 李洋 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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