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国家图书馆研究馆员、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传承人 杜伟生
1974年3月,我在当了5年兵之后,从部队复员被分配到北京图书馆(即现在的国家图书馆)工作。到如今,干满了四纪,整整48年。古语云:岁星一周为一纪。木星转了四周,我跟古书古画打了48年交道。如今回首经我手上“站起来”的古书古画,太多个刹那间的兴奋与快乐还记忆犹新。
修复古籍的人被称为“古书医生”,这种称呼太准确了。我们面对一页页残破的古书古画时,真的就像医生接诊一个个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发霉、受潮、被老鼠啃、被书蠹蛀蚀、被火燎、酸化,各种带着内伤、外伤的古籍,我们都要竭尽所能地将其修补、复原,想方设法让它们像康复的病人一样“站起来”。每每交差的那一刻,我们都无比开心。常有人说,“这些古书古画又不是你的,你高兴啥呢?”殊不知,其中的喜悦,只有我们这些“医生”才能体会,那真的就是医生治好了病人的心情。
有时候,遇到特别棘手的善本,我们凭借各种手段,会想尽办法让它们“站起来”。但如果利用现在的技术仍然无法修复时,我们宁肯暂时放弃,不会生硬地修复,那样很有可能会使之再次“雪上加霜”。对这种破损严重的“病人”,我们相信未来科技更发达了,会有解决之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把它束之高阁。
20世纪90年代,我接手一件元代天文图的修复工作。刚接手时只见几百个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完全不知道其本来面目。要耐心,急不得,当时已经有了20多年工作经验的我,早已练就了一手“轻功”。口罩、镊子、缝衣针,必不可少;喘气不能大口,干活不能上手。轻轻地,慢慢地,几天之后,一幅一米长、20多厘米宽的天文图呈现在眼前。经验告诉我,从各个碎片的破口下手,上下左右找破口,破口能对接上的两片就应该是相连的。对于那些破口磨损严重,无法跟其他碎片对接的,就要研究碎片上的文字、图形和线条等各种信息,根据上下文,凭借经验对接。所以,从事古籍修复这一行,古文功底是必备的。
十年前,我办理了退休手续。但这十年,我退而未休,还是坚持每天到馆里看看。我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传承人,传承,传承,我就要把古籍修复技艺传下去。
(光明日报记者刘彬采访整理)
《光明日报》( 2022年04月13日 0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