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龚伟亮(北京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中国传媒大学传播研究院副教授)
乡村春晚是在当代中国农村勃兴的群众自办文化创新模式。它以农民自编、自导、自演,村庄集体观看的形式,彰显农民文化主体性和创造力。从民间艺术之乡浙江丽水市月山村(该村自1981年起至今已连续举办42届“村晚”,即使近两年来按照疫情防控要求以线上演出的方式进行也依然在延续)的星星之火,到在中国广袤农村大地上燎原发展,乡村春晚已然成为一个重要的农村公共文化现象。
“乡风乡味”是乡村春晚的一个标签,这意味着在这方朴素的舞台上演出的内容是高度“本土化”的,它展示的就是一个村庄自身的历史资源、社会风貌和文化特色。
在这样一个春节期间农民自娱自乐的演出形式里,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幼稚孩童都参与其中。田间地头的故事、土色土香的演绎,纵使没有流光溢彩的舞台效果,也能叫人如痴如醉。“在这里,没有台上台下之分,演员与观众早已融为一体,演的人可以看,看的人可以演,笑声掌声喝彩声不断。”这样的观感用来描述这样一台乡土味道的“村晚”恰如其分。
全国乡村春晚百县联盟秘书长、中国乡村春晚研究院院长林岳豹讲述当年第一次到月山村观看乡村春晚,既感动于舞台上老百姓质朴纯真的状态——“台上老百姓的那种状态,就是我自己农村生活熟悉的记忆;台上的爷爷奶奶,就像我自己的爷爷奶奶,他们在那里是多么快乐。可能他普通话也说不来,但是你可以聆听,听一种由内而外流淌的、朴素的歌和舞背后那种精神的快乐”,又惊讶于老百姓在这样一个舞台上的创造力——“他把鸡抱上来,无非是说明所有的艺术取材都来自自己的生活,台上表演的都是村民自己的生活故事,有血有肉有温度,很人情化”。
作为月山春晚的保留节目并广受其他地区农民朋友欢迎的《农活秀》表演,把农民的真实生产和生活场景以“秀”的方式搬到舞台进行展演:扎草鞋、插秧、舂谷、做糍粑、挑担等传统农耕活动生动自然地流淌在舞台上,其中不乏香菇、青菜、稻穗等当地特色农产品以及廊桥等乡土特色建筑。这些由村民借鉴现代表现方式,将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相结合呈现出的充满乡土味的乡村文明元素让人过目难忘。
乡村春晚演出的内容是乡风乡味的,演出的方式则突出地体现了“群众参与,群众创造”。农民是这台草根春晚的绝对主角,流传于村民间的有关乡村春晚“策划三个月,排练三个月,演出三个月,回味三个月”的俏皮话也真实反映出农民对这样一台乡间晚会高涨的参与热情和真切的喜爱之情。乡村春晚在今日中国大江南北的兴起,可以说正展示和抒发了当代中国农民以主体的身份和集体的身影,在文化艺术上表达自己、提升自己的热切心声。
近年来,随着国家公共文化部门对乡村春晚的大力推广和支持,乡村春晚这一当代农村公共艺术形式获得了更有力的保障和更大的发展平台,但始终不变的是这样一台体现乡风乡味与群众创造的晚会永远是“老百姓自己的舞台”。
乡村春晚还具有“养成”和“化人”的意义。在今年第42届月山春晚举办之际,月山村党支部书记吴亦健这样讲述自己对于乡村春晚的认识:“现在我们的春晚,不仅展现我们村里的新风貌,还将村里的乡风乡味、法制宣教、党建故事都融入其中。一场春晚,能让我们的村,人心齐了,风气也好了,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多彩。”
登上乡村春晚舞台的节目故事,有歌曲、舞蹈、民俗表演、民间曲艺、快板、小品(方言小品)、三句半、魔术……其中,经常能够见到反映移风易俗、传统美德和农耕文明的本地节目,也经常能见到诸如红色歌舞、宣传党的重大会议精神和反映美丽乡村整治的小品、歌曲等主旋律节目。在演出现场,经常有反映婆媳关系、夫妻关系内容的小品让观众看得目不转睛甚至潸然泪下,在乡村露天的观众席里,也经常有极具感染力的一派“中国红”的开场歌舞。
在往届的月山春晚上,还有一位名叫吴达荣的老人,曾是月山春晚最年长的演员,他每年春节都要上台用方言唱《东方红》,一直到100岁唱不动了,又让儿子儿媳继续,叮嘱他们“喝水不忘掘井人”,要“用歌声让全村的晚辈记住,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当地通过持续举办乡村春晚,使民风民俗产生持续向好的转变,在很多地方都获得“验效”。乡村春晚以润物细无声的群众参与、群众创造的公共文化生产方式,为如何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确立为共同遵从的文化规则和意义系统,提供了创造性的回答。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项目“乡村振兴视野下的乡村春晚研究”〔18YJC860008〕阶段性成果)
《光明日报》( 2022年03月16日 16版)